ack

 

25.8.16

蘭白小段子



────────

蒼茫的白霧波及至山腰,柳樹與松柏繞作的曲折小路,地上的落葉都是潮的,全被霧絲絲入扣攬在臂中。

綿延山丘在遠處聚攏,一波未平再又三波盪起,天光漏得不聲不響。

這等寶地,確不似是坐落在長安的。

一個揚手酒入喉的恍惚間,群山也接連躍動了起來,雲如海濤在岳群之上翻湧,幾個打滾,便隱約閃出一輪月。風都沾染酒香。

李白提著酒葫蘆的手穩得不像已微醺的人,隔遠瞧見,就是一條瘦長的身形佇在涼亭內。

高長恭遠遠看著,似乎不為所動。

他的眼裡此刻只盛著一匹鹿,高潔得盛氣凌人,犄角在其頭頂伸展開;待李白一開口,這個無由來的莫名幻覺才散去。

李白朗聲唸道:

“明月出天山,蒼茫雲海間。”


月光潑在李白身上,他好像最享受這種時候。朵朵月牙白的芒刺點在他身上逐瓣開苞,他也不甚為意。

他將葫蘆遞給高長恭,“能在此地相遇,實屬是緣。”

高長恭沒有接,李白卻兀自笑起來。那笑聲爽朗曠達,好似直穿萬里,遊走在整片分不清是天是地的忘我裡。他一拍桌子站起來,“不知長恭兄對舞劍有無興趣?”

未等高長恭應話,他的劍就率先出了鞘。


奇人或許生來相互間便縫有吸引。高長恭那來自異鄉的半張臉隱在面罩下,徒留一對鋒利的眼安靜地看。

看李白在亭蓋與月交搏出的光影裡悠悠幾步站穩了身,呼地,三道筆直帶刃氣的劍影已徑直割開了由靴底濺起的風。

他的身與腳轉得從善如流,縱是高長恭斷定他醉得糊塗了,他出劍依然流暢狠準,手腕帶過,劍鋒影舞流暢得如龍在游。

高長恭始終不作聲,但雙目彷彿被身前人用五指扣住,眉宇間的凜冽搖擺許久,終究化在這夜色裡,消散不見了。

李白低呼一聲,驀地拾劍往上。

高長恭心裡驚了驚,他看著那盤龍張嘴,差點咬碎圓盆似的皎月,但臨尾又退了回來。

他收回視線,只見李白站在跟前,嘴角吟著絲不清不楚的笑意。


淅淅瀝瀝地下了場細雨。

李白將手背過去,騰出另一隻手來摘下了高長恭的面罩。過程中他未曾開口問,但動作放得很慢,高長恭知道這已經算作徵求。

他的手自始至終四平八穩地按在膝上,任其將臉上的遮掩取去了。

出於情理或許應該意外的,但李白的眸裡瞧不出這些。不過,也許高長恭也本應拒絕。

風卷著霧抖擻著雨,不知時間沒了多少。

“臉擋著,可惜了。”李白說。

高長恭想用肯定句,暗自逡巡了一陣,始終想不出個合適的稱謂。

“你醉了。”


慘淡的白月光硬生生被他們綴上暖意,不止如此,有更甚如正午的太陽,身上所觸及之處盡是辣,與燙。

真是燙。高長恭的手幾乎要抱不住這灼手的人,滿懷的酒氣介乎於香醇和刺鼻之間,偏偏那人不大安份。

他坐在高長恭腹上喘息,臀扭得很遂心,昂首垂眸,快活得好似這事和他往常飲酒遊山沒什麼兩樣。

高長恭的殺意動得和短刃同期迅捷,刁鑽地停在李白的喉間。那人瞇起眼,反款款將頸迎上來,笑著嘶聲道,“我酒醉時做的事,酒醒不算數。”

高長恭只略微怔了片刻。“我滴酒未沾。”

李白聞言哈哈笑,高長恭想著長安城內外對這位劍仙的刻畫,目光落在汗珠順著髮鬢淌下的青年身上,丟開了刀刃。

李白臥在他身前,抬高了腿,二人連結處溫熱得難以言述,絞得雙方都要融成灘水。


有一瞬間,高長恭恍神,誤以為他們將要這樣死去。

“不曾想過,論仙,卻真實若此。”


霧已褪。

评论
热度(16)

© ack | Powered by LOFTER